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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有人在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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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一項覆雜的運動。

場上二十多個人在九十多分鐘內為一顆皮球展開爭奪。

場上揮灑著的不止是汗水,還有深埋心底的野性以及青春張揚。

當然,這些對於羅納而言很陌生。

也許這副軀體從出生那一天起骨子裏烙印著足球的基因,然而這副軀體現在的擁有者在潛意識裏並沒有完全接受眼前這個身份。

十六歲零三個月的男孩子還小的很,也就是個中學生而已,在遙遠的東方會埋頭在書山題海當中。不過羅納既然向桑托斯教練作出承諾,表示自己會試試看,那他在確定不合適、徹底放棄之前就會竭盡全力去嘗試,就像是現在,在愛德華七世公園裏和過去兩年多一樣在堅持負重跑。

負重跑結合著上下坡和變速,這是作為田徑運動員的羅娜過去使用過的訓練方法,為的是加強蹬擺速度、提升專項速度力量。不過她那會兒的負重跑都是拖著輪胎進行訓練,跟小羅納經常采用的小腿捆綁沙袋又不一樣。

確切的來說,羅納現在采用的負重跑應該叫做腳踝負重跑才對,這是為了增強腳踝力量。對於羅納而言,腳踝力量不是什麽陌生的詞眼。

在奔跑過程中,腳踝承受的壓力在體重的兩到三倍之間。負荷過大,這也是專業的運動員經常會出現踝關節損傷的原因。專業運動員的身體素質很變態,然而這種變態很多時候建立在以犧牲身體健康為條件的前提下。

現在羅納進行這項訓練的目的則是在日覆一日的訓練中增加腳踝的承受能力,等到真正的大賽來臨時保證身體不會拖後退。

他得承認,小羅納為了足球的確是竭盡所能。

愛德華七世公園的山坡相當的平緩,六點多的清晨,裏斯本太陽還沒有出來,只不過東方燃起了一片絢麗的紅色,黎明前的清晨映襯下,公園的山坡都披上了金紅色的紗衣。

在第五次下坡的時候,羅納看著眼前的一切,腦海裏浮現著曾經的小小少年喘著粗氣在山坡上來回奔跑、在月色中大汗淋漓的模樣。

這讓羅納為幾天前的自己感到羞愧,他承認對於環境、對足球的陌生讓他下意識的抵觸,可是就像是十五歲的羅娜被國青隊看中一樣,十三歲的法魯小子也是具有天賦的。

曾經的足球小子也好,那個新科世錦賽百米冠軍也罷,他們都死了。如今活著的羅納,不應該浪費人生、犧牲那個小小少年曾經做出的努力才是。

活下去,在足球道路上揚名立萬,就像是羅娜曾經在跑道上做到的那樣。

這次,羅納不是對桑托斯教練做出那給自己留著後路的許諾,他是在對自己承諾。

……

列奧是第一個發現羅納不對勁的——他的舍友怎麽來上課了?

而且還提前來了,在他來到教室的時候,羅納正在看書?還是一本英語書?!

“你看得懂嗎?”他們是舍友,也是同桌。

看到列奧大咧咧地坐下,羅納終於擡起頭來,“看不太懂。”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雖然前世的時候田協特意請了人教他們英語,方便進行國際賽事時和外國同行以及記者們交流,可翻來覆去的也就那麽十幾句而已。

而且他只會說,單個的字母拎出來倒是都認識,組合起來念啥?

羅納不知道。

列奧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虧得他還以為羅納真是打算重新做人了呢,原來只是裝樣子。

羅納要是讀心術,就會反駁列奧說你誤會了,他並不是裝樣子,只是真的看不懂而已。

當然也不止列奧一個人這麽想,教授英語的老師在看到羅納出現在教室後,還沒開始點名就是嘲笑了起來,“哦,上帝今天施展了什麽魔法,我們的法魯少年竟然又出現在我的課堂上。”

英語老師那譏誚的神色讓羅納想起來前些天大鬧課堂的事情,記憶也越發的清晰——

老師點名時,在德魯蒙德·羅納這個名字前面加了“來自法魯的少年”這麽幾個單詞,這讓足球小子脾氣爆炸,然後就鬧出了砸桌子的事情,以及“我再也不來上你的課了”。

當時羅納瘋狂的模樣讓英語老師都嚇了一跳,等到男孩離開後,她才是反應過來,然而作為老師的尊嚴被挑釁了,所以當看到羅納時,英語老師忍不住地便是嘲諷了一句。

當然,幾天前羅納之所以會在課堂上發飆,那是因為他的同學們又嘲笑他的法魯口音了,那嘲笑他的同學出生於裏斯本這個大城市,家境很是不錯。

此時此刻,面對老師的譏誚,羅納擡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看自己的書。他想他現在想要一本單詞書,或許還得需要walkman來幫助自己。

葡萄牙語屬於印歐語系-羅曼語族-西羅曼語支,而英語則是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系日耳曼語支,羅納雖然只會那簡單的幾句,也還能聽出這位英語老師的英語口語相當糟糕這一事實,大概有點像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個日本短跑選手吧。

俱樂部的訓練時間是在下午的三點鐘到五點半,中午放學後羅納就獲得了短暫的自由。他應該去商店裏買一個walkman幫助自己鍛煉英語,等能讓自己的舌頭不再打結時,麻溜的跟英語老師吵架。

然而錢包不允許他這麽驕傲——是的,他很窮,在阿克契特訓練營的羅納每個月有五十歐元的收入,然而這些收入他幾乎全都寄給了母親,每個月只留給自己十歐元用於必要的開支。而在升入一線隊後,按照合同上的約定,他他每個月是二百二十歐的收入。三月中旬的時候羅納拿到了這220歐,然後將其中的一大半寄給了母親,至於剩餘的那一百歐,去酒吧的時候花出去了,以至於他現在只有不到二十歐傍身。

窮,不然為什麽要去女裝店裏做銷售員呢?

再等等,等到這個月發工資就好了,再等三天就好了。

裏斯本學院的餐廳裏,羅納正喝著牛肉湯,聽坐在一起的列奧、雷伊斯說後天的比賽。

足球比賽的一年不是按照自然年計算的,一個賽季從八月初開始到次年的五月底,現在是四月份,00-01的下半賽季,後天的比賽裏斯本競技將會對陣波爾圖,葡萄牙甲級聯賽的三巨頭之一。

“要是你還在一線隊就好了。”雷伊斯說著說著感慨了一句。

“那樣的話你就能光明正大的逃訓練了,對不對?”列奧毫不猶豫地戳穿了同伴的想法。

在三個人中,羅納無疑是最好運的,他在夜間偷偷去健身房訓練的時候被桑托斯教練撞到,然後直接從阿克契特訓練營畢業進入一線隊,甚至於省下了B隊、預備隊這些環節。

然而好景不長,剛到一線隊尚且沒有進入比賽大名單的羅納就這麽被下放到了B隊……

而今天下午,羅納就得去B隊那裏報到訓練了。

“對了?”

這讓兩個小夥伴都齊齊看向了羅納。

列奧有一頭熱烈的紅頭發,而且他皮膚偏白,臉上的小雀斑很是明顯。當然這會兒引起羅納註意的倒不是這頭紅發,而是列奧臉上的大米粒,那粒大米來自於桌上的海鮮飯;至於雷伊斯,他則是黑發黑眼睛以及一張大黑臉。兩個人目前都還在阿克契特訓練營中接受訓練,在成為職業球員的路上慢了羅納一小步。

這會兒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羅納,想著最為聰明的羅納是不是想出了什麽辦法,讓他們也能去看和波爾圖的國家德比之戰。

“我想知道,我去B隊之後,工資怎麽發?”五十歐和二百二十歐,差著事呢。

列奧:……

雷伊斯:……

他們想打人怎麽辦,怎麽發工資這麽一件小事,這有那麽重要嗎?

……

離開俱樂部餐廳時,羅納往公寓那邊去,俱樂部為他們這些來自葡萄牙各地接受青訓的窮苦出身的孩子們提供了公寓居住,盡管條件並不算是很好。而初來貴寶地的羅納也已經熟悉了公寓的構造,這比他在遙遠的東方住的運動員公寓差多了。

不過時代不同嘛,這兩者之間差了十七年。

“嗨,你今天不去看田徑隊的訓練了?”列奧的話讓羅納驟然間回過神來。

他過去的習慣,每天午飯後都會離開學院的餐廳小跑著去田徑場,坐在田徑場外的那塊石頭上,看著田徑隊的人訓練。

還沒想好怎麽解釋,雷伊斯先笑起來,“之前這家夥還以為他那裏泡壞了,我怎麽覺得他是腦袋在海水裏面泡壞了呢?”

你才腦子進水了。

羅納腹誹了一句,然後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小跑著往田徑場那邊去。

“嗨,羅納,你跑錯方向了,田徑場在那邊。”列奧熱心地指正,“這家夥,怎麽到現在還分不清方向?在球場上他是怎麽分清球門方向的?”

雷伊斯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而被嘀咕的人則是默默轉了方向,小跑了一段路後這才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傻?”闖禍精腦袋瓜也不好使,他也想要知道之前是怎麽在足球場上訓練的?

國內外的田徑場都差不多,羅納像是缺水的魚拼命的在小水溝裏汲取生命之源似的,他在田徑場外的小道上,跟著田徑場裏的人一起,聽到哨聲後啟動、奔跑。

那樣子,似乎讓他能夠更為迅速的適應著這陌生的環境。

然而下午三點鐘的時候,他還是準時往B隊的訓練基地那邊趕,提前過去的原因在於他得去那裏換衣服,聽桑托斯教練的意思,他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已經被丟到了B隊的更衣室那邊。

當然,他也有想要提前適應環境的意思。

B隊更衣室門外,聽著門裏面沒什麽動靜,羅納放心地推開了門。

然後,他看到有人在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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